16.
赵云澜有点慌。
他从来都没有和男人接过吻的经验,以至于沈巍凉凉薄薄的嘴唇覆上来了之后,他就知道这事儿有点麻烦起来了。
按理说,有了一就该有二,有了二就应该要有三。
他在情欲方面的事情尚且不是个小学鸡,自然而然也就没有刹车喊停的道理。
唯独有些慌的是,他微微抬了抬头,看向沈巍——他心想,自己这么唐突着,会不会唐突了这么个神仙一般的人物啊?可是那垂眉敛目后再抬眼的波光流转,赵云澜心里暗骂了句我操,就再度捧着沈巍的脸,低头啃了下去。
“唔……”
一声低吟传进赵云澜的耳中,仿佛有人拿着痒痒挠正在他五脏六腑来回抓痒,真是分不清楚究竟能够解渴,还是更渴了。
那么个矜持的人物……赵云澜寻思,那么个和风霁月的人物……赵云澜心里擂鼓,我操我操,他满脑子跑马灯似的想着自己竟然和个三金影帝在这么个暧昧的夜晚忘情深吻。
而刚一愣神,就不小心被对方伸过来的舌头撬开牙齿。
“嗯……”赵云澜没来由的哼了一声,不服输的想要扳回一城来,只不过沈巍换着法子勾他的舌头,于是那法式深吻搞得赵云澜有点呼吸不畅,他认认真真寻思自己有和别人这么啃来啃去过吗?几乎都要搜到尚且还在子宫时了,答案皆为没有。
零。
他忽然就有点沮丧了,心想自己这二十来年真是白过了,既没给过自己以前交往过的那些个小女朋友如此极致的体验,也没在她们那里享受过如此美味的接触——唯一这么一次经验,还是以为艺术献身为名……他又哼了一声,声音细细微微的;分开之后,却觉得头晕脑胀,原来接吻真的能让人窒息呢?
头疼,他头疼。
对视上沈巍探寻的眼神,赵云澜不知道说什么好,尬笑归尬笑,但是好歹比哭强。
“哥哥,你真厉害。”
搜肠刮肚的才想到这么句暧昧不明的话来,然而话刚说出来他就悔了。一般说这种话的时候,难道不是更加暧昧的邀约吗?
沈巍挑眉,意味不明的看赵云澜。他脸有些红,本来皮肤就白净,此刻却像是被人用笔晕染了的娃娃,双眼含情。
赵云澜张了张嘴,本想换个问题彼此冷静一下,只是他好死不死的又问了句:
“哥哥,你热吗?”
他不知道沈巍怎么样,反正他热的浑身都快爆了,唯独只有空调、冰可乐和沈巍那张冰凉凉的嘴唇可以拯救他。
却听见沈巍叹了口气,伸手扣住他的后颈——
“我们可以不说话。”
而后那冰凉凉的嘴唇,便再度法外施恩了。
没道理的。
沈巍将手掌探进赵云澜的衣服时,心中却有个冷静而理智的声音跟他说。
他诚然是想对他这样的,这份欲念藏了将近数年,一直被他埋在心底最深处,于是就成为影帝沈巍最为致命的秘密。只不过现在这地步比他的计划而言太快了,他甚至还未有所行动有所表示,这孩子就已经舔着脸来敲他的门了。
他心脏跳得太快,甚至从未有过如此体验,这过程之中并不是没有过诱惑,又或者沈巍觉得,自己那些所谓的念想,不过是罗马假日的一个旧梦,等他回到国内,重新拍戏,就把那一个坐在身边笑眯眯跟他说话陪他一个静谧夏夜的男孩子给忘了。
有待他好的人,男人也好,女人也罢,也不是没有动过心思想要忘了那一个夏夜所发生的悸动,这世间时间才是最伟大的一切,没有时间治愈不好的伤,也更没有时间解救不了的人,然而他却是那唯一一个被困在时间诅咒之中的人。
当他觉得自己终于要从那漫长的时间诅咒之中走出时,却在有一天,他无意中推开一扇防火门。
那是个夏天,他记得,自己刚结束了一个采访,烟瘾又犯了,于是他跑到外面去抽烟,他很小心谨慎,总不希望无孔不入的记者拍到他私下的样子。
于是连同抽烟都变得谨小慎微,非要去个四下无人的地方。
然后他就看见了那个站在防火门后两眼通红的青年,他比当年在罗马时长高了一些,人也收拾得利索里一些,脸上带着妆,头发和服装也都是刻意搭配好的。
沈巍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抽着他的心脏,一下一下的,他分不清楚那是狂喜还是什么,只不过对方并没有认出他来,又或者,对方只认出来他是那个演员沈巍——是啊,罗马时的那个他是那样狼狈不堪,又骗他说自己是个小职员,也许他早就忘了。
那青年低着头,咬着嘴唇,而后一大滴眼泪就那么生生掉了下来,砸在他的衣服上。
沈巍想开口,却发现自己没有任何立场说任何话,除了离开,没有任何法子。
那孩子就像只猫一样,眯着眼睛,又从眼缝里偷偷的看他。
他说了他们可以不说话,他就真的一言不发,唯独在沈巍去将自己这近十年的相思化作为吻,凌虐于他的双唇与口腔之中时,他会小声呜咽着,分不清楚是抗议还是别的什么。
没道理的。
沈巍心想,却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继续亲吻他的冲动。
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他同赵云澜怎么就滚到了沙发上,也许世间真有巴拉拉小魔仙,念上几句咒语,这猫一样的孩子就忽然对他张开怀抱,告诉他这些年你的所作所为并未白费,你看,赵云澜这不是正在你身下,等待你的亲吻吗?
只是沈巍这人大多是被三分理智三分执着与三分疯狂勾成,三方早就在他心里争斗个你死我活,谁都不肯让谁,最终那一分就落在了克己上,他两手撑在赵云澜身前,气喘吁吁的,“云澜……”
“哥,你说……”身下人却欲言又止,神情古怪。
沈巍挑眉,“嗯?说什么?”
他独自撑得太久,内心早已脆弱不堪,他心想若是那人喊上一句,停,沈巍,停,不要了,他就立刻收敛起自己这幅荒诞不经的样子,再度退回安全界限。
只当一切不过是试戏时的为艺术献身……
是,一切为了艺术。
身下那人却只是皱着眉,一脸凝重的问。
“男人和男人做那事儿……疼么?”
他见沈巍没答他,就连忙尬笑着解释——
“我、我就是问问……哥,你别——”
“云澜,我们真的可以不说话的。”
沈巍莞尔。
唯一可以庆幸的,便是他可算能够从那时间的诅咒之中脱身了。
那时间织成的牢,终于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