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左左约他的地方是在顺义区的一处以马术为主的会所,也有些别的项目。
牧歌拍拍左左的肩膀,“该走了,我会帮你引荐李导。”
左左好不掩饰对牧歌的喜欢,他们认识也有数年,便行为亲亲蜜蜜的好似兄妹。左左挽起牧歌的手臂,“哎,我爸下个月要过生日了,他让我一定要邀请你来。”
牧歌不动声色的抽回手,却笑说,“好,我去。”他自然知道他们的醉翁之意,只不过若是双赢的事儿他也没必要拒绝就是了。
可是左左却固执的抓着他的手臂,“我爸最喜欢什么你也是知道的,不如我买来寄到你那里,然后你再送给他——”
“那怎么可以。”牧歌说,他同左左往门外走,却见迎面来了一群人,阵仗大得很。
为首的那个人自然而然看见了他和左左,他一愣,没想到这么巧。
“左左?!”
那一群人里有人先认出了左左。
“你们怎么来了?!”左左一见是玩得不错的朋友,便微微往前跑了两步,“太巧了吧!”她扫了一眼为首的那个人,“哟,这不是樊伟吗,你回来啦?”
左左同樊伟不对付,牧歌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明明曾经是同一个学校的同学,却总是针锋相对。
樊伟点头,他穿着白色的网球衫,手上拿着网球牌子,又是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度。“没想到你们在一起。”他扫了一眼左左,最终却是落在牧歌身上。
“你来打网球吗?”牧歌问他。
“嗯。”樊伟点头,他张了张嘴,看了一眼左左,随后说,“你是来约会的。”
“不——”
“是啊。”
牧歌和左左却给了樊伟两个不同的答案,于是他便看见樊伟眼中促狭的笑。
“我说樊伟啊,你认识他?”樊伟身边一个年轻人问道。“不介绍一下吗?”
樊伟玩味的看着左左拉着牧歌的手腕,“他是我的一个朋友,网球打得很厉害,你们要不要也和他试试?”
牧歌猛地抬头,看向樊伟,他不懂他的意思,他明明知道自己很久没有碰过网球牌子了。
“你什么时候会打网球的?”左左小声拉着牧歌问,“我以为你五体不勤。”
牧歌伸手拍拍左左的手,自然而然他便没有看见樊伟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我打得不好,还是不要比了。”
“不好么?”樊伟却问,“我记得那会儿教练一直在夸赞你,说你有打网球的天赋。”
“可是那次出事之后我就没再练过了。”牧歌回答,他盯着樊伟,小心翼翼不去碰触他身上那个诡谲的开关。
樊伟慢条斯理的开了口,“出事?哦,你说的是我把球打到你脸上那次吗?”他摆摆手,“你不说我都忘了。”
“你们从小一起学的网球么?”左左小声在樊伟耳边问。
“嗯。”牧歌点头,他心想逃过一劫,便想拉着左左赶紧离开这里。
可是擦肩的时候他却被樊伟一把拉住,他的手心里凉凉的,牧歌想,这么多年都没变过。
“我一会儿要回家,你送我。”他说,用的依然是樊家人那种习以为常的祈使句。
牧歌想,果然是这么多年都没变过。
牧歌送左左离开,随后回到会所之中。
他其实是有些迟疑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如此听话。
就连左左都有些生气,她一直小声嘀咕不过就是他爸送你出了国而已。
可是牧歌知道并不只有这些。
他插着兜,靠在墙边看向网球场里的白色身影。
樊伟依然是最为耀眼的那么一个,无论是跑动时的姿态还是挥拍时的果断与决绝,已经不见年少时的那种无力感。
他确实是与他一起学的网球,教练在那一次和谷一萍说樊伟的力量不足时,同时还说到牧歌其实很有天赋。只可惜教练并不明白这其中的关系与奥秘,于是也就引发了后来谷一萍的怒意。
那些富家太太们是明白牧歌的地位的,一个被领回家的孩子怎么能pk掉正主的儿子呢?于是那一次之后年幼的牧歌便懂的何为藏拙。
他其实是想和樊伟说的,我无意与你比较,更无意与你争第一,他懂的寄人篱下的生存法则。
可是樊伟却依然依依不饶似的将拍子给他,要他同他再打上一局。直到一记扣杀狠狠的打在他的脸上,牧歌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便晕倒在地上——
樊伟擦着汗走出来,他看见守在一旁的牧歌,随后说,“我去洗个澡,换一下衣服,你再等我一下就好。”
牧歌点头,说好。
那些富二代们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他们簇拥着樊伟走向更衣间时,偶尔还回头看看牧歌,眼神像针。
不知道樊伟说了些什么,他们哈哈大笑的走了。
牧歌只觉得脸上一阵火热。
他跟在樊伟后面走,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忽然听见前面的人问,“你和左左是男女朋友?”
牧歌摇头,“不是。”
“也是,像她那种姑娘身边都是那些个富二代,突然出现个你这样的男人,她大概会觉得很新鲜吧。”樊伟轻巧的说着。
牧歌的脚步渐渐停了下来,他抬头看樊伟,“你什么意思?”他声音有些紧。
樊伟似是料到他的反应,便回头看向牧歌,“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他似乎从来都不惧于激怒牧歌,只是从未得逞。
牧歌别过头,似是忍耐住心中的怒意,随后只是从兜里掏出车钥匙,按开了车门。
“上来吧。”
声音再度恢复为平时的内敛。
他不懂樊伟什么意思,也不懂樊伟那样做是代表什么。
樊伟轻佻而毫无愧疚的说出那样的话,只是为了让他难堪?
牧歌实在不懂樊伟,樊伟对于他来说就像是一个谜。
即便他们曾经一同长大。
那个无风的夏日午后,他因为被网球击中额头而被人抱到花园里的长椅上休息。阳光太过刺眼,牧歌就闭了眼睛,仿佛睡着一样的躺在那里。
而后有人走过来,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他的手心冰冰凉凉的。随后有什么落在他的淤青上,却是比手心要暖的。
牧歌不敢睁开眼睛,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因为方才那个举动而要爆炸开来——直到他听到那个人的脚步走远了。
他眯着眼,从眼缝中看见穿着网球装的樊伟,拿着拍子消失在花园小道的尽头。
他诧异的摸着自己的额头,用手指头去回忆方才贴在那里的柔软。
那是一个隐秘而不动声色的吻。